(文新院作者:梁艳君)安静的校园里,刚下过雨,有点儿微凉,湿润的空气。我什么也不想,就这么东张西望,看着教学楼里亮起的灯光,天上薄薄的云,树影重重。看着树影间的路灯,暖色的灯光明亮地往下倾泻,灯柱在路上留下一道黑影。它们就平平常常地在那儿,闯入我发呆的脑袋里。我想起了很多和灯有关的、和树影有关的、和校园有关的,或者和谁都无关的事情。它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这种百无聊赖恰恰是最真实的。抛却一切想要从四面八方,通过手机或是耳机与我相连的事情,此刻是一个百分之百真实的我,存在于围绕着我的真实的树、路灯以及湿润的空气之间。它们就像风,托起我思绪的风筝,而我稳稳地拽着那根线,远远地看着风筝在风里翩跹。
我有很多时光,都是很美好的日子,我有很多想念的人。生活之中很多细碎的美好,我难以捕捉到,我又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只是有一些敏感罢了。说来也奇怪,总是会对自己说不必回忆,不必期待,因为过去不再,未来不会来,可是我还是会期待很多事情,总是想与回忆重逢,这倒不是个好事情,但是我没办法。
近日我看鲁迅先生的文章,先生是一个看世界看人很透彻的智者,他依旧是悲伤的,对于无望的挣扎和苦痛,以及内心焦灼的状态,无人理解,可是心依旧那么炽烈。值得感动的是,他还是选择去奋斗,尽管没有希望,希望之于虚妄,正与失望相同。绝望的抗争并不以希望为前提,现实中“走不走在人”,历史进程有春也有秋,又何况我们呢?
我相信温暖的文学很有力量,悲伤也是。我很喜欢悲伤的文学和影视作品,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和勇气的来源。可我所认同的悲伤也不是焦虑,不是无病呻吟。现世浮躁,多数人喜欢舔舐自己的焦虑,在被媒体议程设置下炮制出来的纷繁杂乱之中,集体不安、集体虚无、集体颓丧,好像是服下致幻剂,我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焦虑虽是清晰,但悲伤过后却毫无力量,这种病态的自卑、虚妄着实是前进的阻碍。
我大概也是喜欢回忆过去的吧。当时以为很简单的平淡生活最终却是最美好的,如何不能够惋惜呢?旧时相识的燕子再度归来,无可奈何花已逝,过去与往昔,迷雾般美好。因为不太确定,不太记得,缥缈易逝,自己再稍加滤镜立马活灵活现,明丽喜人。
有时候我会想,化作一朵云、一缕风就好了,不染尘埃,洁净自由。故乡的风不是和煦、舒缓,它并不温柔,而是有几分肆虐和随性,烈烈大风席卷过四季,仿佛包容世间所有的悲欢。我想与那些风融在一起,飞奔过那些苍凉的戈壁,去看枯蓬草离,或者茫茫的草原。曾经的每个冬日,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瑟缩着身子出门,在寒冷的空气中行走的时候,常会生出感动,以为风雪可以扫荡世间的尘埃,双脚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寂寞的声响,那声响回荡了我整个童年。
我喜欢一切抚慰过我的细微事物,落叶,泥土,月亮,还有风雪。它们让人心生孤独,但那是快乐的孤独,我沉浸其中,觉得人生静寂美好。散步的时候停下脚步,只为看一会儿涌动着的大片云朵;或者蹲下身,观看一只毛毛虫如何慢慢爬过洒满温柔月光的小路。在一片小小的花园里驻足,流连于阳光落在树的枝叶上好看的影子;或者那里有一蓬丛生的野草,溢出道路,在细雨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读书的那段时间还挺辛苦,也真的是很美好的回忆。无论是与桓桓每天的互相鼓励打气,互相夸奖对方,还“不要脸”地要对方“低调低调”;还是中午和璇一起去慢慢走着去食堂吃饭,每次我都飞速地吃完之后,很认真地看着她,但是她还是不为所动,慢慢地,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羡慕极了那种“天高任鸟飞”的豁然啊,我渴望的不紧不慢的小脾气,现在焦虑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璇老是喜欢说“心有四方天地,再大的烦恼不过一隅”;抑或是晚上和阿松一直纠结要不要熬夜去学习,虽然每次她总说我“不能相信”,可是她一直都无比信任我;也无比怀念和小迎迎一起聊天荒废的学业,曾经一起散步走过的操场,扯她的被角就是为了半夜也想和她一起去看白茫茫的大雪。我们在深夜里看不见窗外的星光,还是自在,还是喜欢冒着被宿管阿姨批评的风险,偷偷和惠一聊天,说喜欢的故事,谈谈梦想。想起那些每天踏着星光回寝的日子,现在看来都像是踩着一地的光影般的花朵,每一朵都是甜蜜的味道,感觉这个世界上最真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我都遇见了。
说起梦想,从来只把它埋在心底,从仰望到烙上标签,角色转换,能否承担起沉重的生活的试炼,我确实犹疑。有时会跌入谷底,自我怀疑,可我希望,就只一瞬间的慌张,就能够勇敢将阴影抹去,直面自己的失去,打整自己的选择,然后依旧无比坚定。
会回忆过去,以及会想念清钰那些无处不在的殷切的叮咛,她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啊。很多事情加上了时间都会让人觉得无比感动,确实。我希望我还能够想起遗漏的点滴,那些只是寻常日子的点滴。也希望能够明白,每一刻的我,都是不可复制的最好的我。
和朋友一起漫步在校园,明亮的路灯投下温和的黄色光晕,清冷气流在间穿梭,摇动一树落英,装点着我们身后的剪影。是很寻常的片段,也是细水长流的感动。
回宿舍的路上,一只橘色的小猫发出细软轻柔的声音,而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清幽皎洁的光辉,穿过树,投下斑驳陆离的好看的影子。
我有时觉得人生最好的境界,不过是像我最喜欢的树一样,以从容淡然之姿,静寂伫立。树应该是蓬勃的、明媚的、积极向上的,并且总是很安静很低调,但是却一直拥有着自己的期待,目标坚定,没有焦灼之感和功利之心,而一株树也可以千年不朽。树有时凝视着大地上奔波劳碌、匆忙无助的人类,就那么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最好还是,未来感叹之时,依旧可以说“当时只道是寻常”。就是即使很热爱每一个片刻,还有很多值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