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国北疆来这人杰地灵的湖湘大地求学,已是第二个年头。大一的第一节古代文学课上,喻几凡老师就用鲁迅先生的作品一言以概之,大一是呐喊,大二是彷徨,大三是伤逝,大四只剩朝花夕拾。我曾不以为意,可如今也到了彷徨之际,吾等何处去?湘大中文系的恩师们言传身教,答案便在其中。
知识从不会辜负敬重它的人
在我们印象中,任传印老师很高,站得笔直,从背后看身形稍显单薄。手里常常托着一摞书,一派正气,一看就是标准读书人的模样。他三十来岁,却总穿一身深色衣服,年轻帅气的面庞下有着与之极不匹配的声音,成熟到有些老成。他治学很认真,经常看书到深夜,学习群是他传输知识的另一片天地,不论何时总能收到他的消息,而且都是最近在读的书目,他把与我们分享知识当做头等大事,好似一秒钟都耽搁不起,因此我们常开玩笑说他这行为与名字很符合——任性地传播知识与印制问题。
他不仅治学严谨,教学也充满热情。我永远忘不了任老师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归来者”的诗》,他微微背对我们,偏着头,声情并茂地念着诗,沉浸其中。诗人在倔强地肯定生命、肯定不屈不挠斗争的同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和不安感狠狠地撞击着我。他从思想情感自然而然地讲到艺术特色,再到节奏韵律,最后提出问题并发表了自己的想法。上过他课的人,都会觉得这老师不一般,他真的在引导学生提出问题,而不是直接告诉我们既定的答案或完美的范式。
面对知识,他绝对有着文人冷峻的目光。上学期某个晚上,我看到任老师在学习群发了作业反馈,那篇《再评“杨朔体”》被单独指出存在问题,我立刻向他请教该怎么完善。他没有泛泛而谈,而是具体地从文章的问题意识、有机性、条理性以及杨朔散文的主体特色切入,鼓励我“吃”透文章。后来我又写了一篇关于《我与地坛》的感想,他看后这样写道:“目前行文比较优美,但是各自为段,缺乏内在的逻辑关系,还是偏重感悟之感性,要继续加强理性。”这些指导给了我很大启发,我们面对知识不仅仅得有感觉,更重要的是需要思考、过滤、再创造。
尽管任老师的课我只上了一学期,甚至到目前都没能再见他一面,但那几十堂课、他讲课的风格,他说话的语调,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他是中文系年轻老师队伍里的主力军,这与他敬重知识的态度密不可分。
“知识从不会辜负敬重它的人。”这是我在高三时常勉励自己的一句话,时隔两年,湘大中文系的任老师教我真正读懂。
文人亦可浪漫多情
文人不仅可以“冷峻”,文人亦可“浪漫多情”。一头金发,白皙的皮肤,优雅的穿搭,大方的谈吐……无不让人联想到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外国文学史导师沈云霞让我们真正领略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有幸上了整整一年的外国文学课程,她从古希腊罗马文学讲到17世纪文学,每一节课都精彩至极,除了知识本身,深深吸引我们的还有她的个人魅力。讲到悲剧,她联想到自己看剧的经历。生活中,她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按她的话来讲,每年都会抽出固定时间去剧院看剧,而且会穿的极为讲究,与文学作品中的情节相一致,男士要穿燕尾服,女士则穿礼服,这是对艺术的尊重。
云霞老师不仅热爱艺术,还热衷于旅行,不是单纯地游山玩水,而是带着文人敏锐的洞察力,细腻的情感行走在自然中,笔尖划过,便流淌出各种心情。最后一堂课,她这样做结:“从教20余年,我感觉自己在一点一滴地变化,从谈吐气质到着装打扮,从对外在世界的探求到对内在自我的体察。文学学习与探寻文艺浪漫已成为了我的一种生活方式,我也渐渐活成了学生、朋友眼中的‘神仙姐姐’。”
中文系的老师们无时无刻诠释着“浪漫”绝不是风花雪月,“多情”也不是无病呻吟,而是一种生活习惯,一种人生追求。
另一位处处都散发着“浪漫多情”气质的教授,即是何云波教授,据以前的校友回忆,云波教授在读研究生时,就和已经同好友以“老”相称,因此当年中文系有了刘老、邱老、桂老、何云老。你瞧,这就是湘大中文系80年代的浪漫!
“何云老”师从著名学者张铁夫先生,在研究俄罗斯文学领域表现突出,绝对称得上是用生命在做学问的人,但私底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围棋爱好者,甚至何教授爱棋就像阮籍嗜酒。他把这种热爱贯彻到底,并从棋局中悟出人生之道,正所谓“书画围棋皆黑白,忘忧清乐在枰棋。”
立体且完整的人应热爱运动
谈到中文系出身的的人,因其冷峻、浪漫的气质,不免被贴上“只会用笔杆子”的标签。那你可能忘了“发哥”的传奇故事,宋德发教授是湘大中文系公认的男神,不仅因为西方文学和比较文学课讲得好,还因为他有强健的体魄,不凡的身手。
大一导学课,他的《大学也许可以这样读——我的经验与教训》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很幽默,说话极具艺术,和我想象的教授不一样,自此19级中文系学子常念叨“发哥”大名。
他让我们正视自己的身份,在大学里应该“搞事”而不是“搞笑”,那句“立体的完整的人是热爱运动的”堪称经典,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前我还在为校园跑抱怨不已,听君一席话后深感愧疚。大学生应有强健的体魄,虽然这看似和汉语言学习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却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找到了前几届“湘大杯”师生篮球赛的新闻照片,几乎每一届都有“发哥”的身影。这让我想到了毛主席曾倡导的新青年——是强健的而非体弱的。的确,无论是农人的身手、科学的头脑、还是艺术的兴趣,改造社会的精神都要以康健的体魄为基础。
两年即将结束,此时回想起那堂导学课,宋德发教授让我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人活着,得活一股劲儿,得有精神、有活力、有干劲!
坚守文人的自觉,心存文人的信仰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湘大中文系的老师,不仅传授知识,更传授“人道”。
曾有同学和我聊天,很感慨地说:“现在学中文很尴尬,不知道路在何方,有时候文人就是一群‘捧别人臭脚的人’。”我听后怔了一下,不免陷入思索,这话偏激片面,但也警醒我身为中文人应坚守初心。
唐湘岳教授便是有文人自觉心的人,他是湘大中文系77级校友,后在光明日报任高级记者,现在是文新院的特聘教授。他没给我们带过课,但也是机缘巧合,我有幸参与了他主持的“湖南省脱贫者自述”的系列活动,与他相处中,深感其待人宽和。
他深切关注国家脱贫、医疗改革等事件,这给了我极大触动,他曾顶着巨大压力坚持报道我国医疗事业中存在的不足,当然这既是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也是文人自觉心使然。后来,他还积极讲述扶贫故事,从黄诗燕到方璇,从花垣县十八洞村到安化县通溪桥村,他见证并参与了伟大的扶贫事业。现虽退居幕后,他仍笔辍不耕,参与系列报告文学釆写。他写到:希望天下不再有穷苦人,希望人人过上幸福的日子!
除了写报告文学外,他还与几所高校师生共同探讨新闻撰写工作,上学期我听了唐教授的报告,深受启发,总结下来就是:中文系的学生要努力写有温度、有深度的事。再后来,他指导我写下了《石金芝:没有渡不过的河》与《周健:打不垮的90后》。
唐教授常说:“光明的人和事见多了,心自然也就光明。我们应该向往光明,敬畏光明,与光明同行,哪怕人间也有阴影。”经师易遇,人师难求。唐教授是湘大中文系老师的代表,他们“铁肩担道义,只手著文章”,用实际行动提醒一批又一批中文学子坚守文人的自觉,心存文人的信仰。
与湘大中文系同在
回溯历史,湘大栉风沐雨63载,培养了无数勇立时代潮头之人;湘大中文系作为湘大乃至全国历史悠久的品牌专业,承载了代代中文人的情怀与理想。
湘大中文系曾由姜书阁、羊春秋、萧艾、彭燕郊四老开创一个时代,后由青年骨干教授“铁夫斯基”张铁夫独树一帜,再到著名学者季水河、李剑波、何云波、宋德发等砥砺笃行。
正如彭燕郊先生在《旋梯》中所写:拔地而起是为了上升,再上升。可上升的前提即坚守,沈云霞老师从86年进入湘大读本科,99年回来读研,02年毕业留校任教,25载芳菲岁月留在了这里。有类似云霞老师经历的湘大中文系教师比比皆是,如:前旋梯诗社社长郑长天,现在是文新院民俗学教授;季水河的学生罗如春,是文新院的文学理论教授……这就是湘大中文系老师的选择。
湘大中文系的年轻老师们亦如此,“我很幸运有机会加入国际中文教育大军,去往心心念念的前方,扛起民心互通的使命,体验文明交流、碰撞的精彩。”现代汉语钟江华老师被外派至非洲乌干达麦克雷雷大学孔子学院任教四年,人生中的一个四年,漫长却也短暂。正如钟老师所言:“殷殷期望,只为微风乍起时,能捧起一抔热土,重温那来自赤道高原的泥土的芬芳。”
古代文学课程的谷文彬老师也三十出头,但著书颇多,讲课有自己的风格,我私底下用“百家讲坛式教学”来形容。她主讲隋唐文学,与老教授授课方法不同,第一节课她以《长安十二时辰》引入真正的大唐气象,瞬间就缩短了学生与唐文学的疏离感。
“知今而不知古,谓之盲瞽;知古而不知今,谓之陆沉。”治学如此,湘大中文系老师们的精神亦如此。努力做一名真正研究文学的青年,而不是做台面上的文艺青年,与湘大中文系同在,已是我大学奋斗的目标。
结尾
有位老师在母校60周年校庆时写到:“喧嚣中,我更愿意静静去体会一个毕业生的情怀。学校吸引力之所在是同学情谊,是老师的授业解惑和人格魅力。正因此,我更愿意八遍十遍地阅读经典,体味人生。”我亦如是。
吾等何处去?现已知晓:需敬重知识,需发展爱好,需强健体魄,需坚守信仰,需与湘大中文系同在。
此刻,我以一位湘大中文系学子之名,感谢每一位教导过我的恩师,我愿追随他们,正如追随阳光,追随真理。
19级汉语言文学一班陈谊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