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知北游》曾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我欣然一笑,忆起无声的一次邂逅,顿悟不言之大美。
冷月凄凄,锁住无限的寂寞。冬夜的雪簌簌地飘落,轻盈而冷峻,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里。在这样的夜晚,孤独是说不出的难捱与艰涩。
我决意访一访梅花,踏着浅铺在泥地里的薄雪,踩着支离破碎的月影,与“同病相怜”的梅花友人一诉衷肠。
远远地看着那些梅花,月光却不能朗照,像一层青白色的薄纱,遮住女子的面庞。欲盖弥彰,却现出一份难以释怀的悲怆。花儿无语,可我却明白她们的心。寒夜里,光洁的枝桠被风推搡着,阵阵挣扎的痛楚,却无人知晓。这月色,真如李白诗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般灵动与飘逸吗?月儿懂李白,却不懂你,连丝毫绚丽和灿烂都不予你。路过的人们,从不曾察觉一树树孤寂的身影,在月下摇曳。
清人张潮于《幽梦影》中说道:“菊以渊明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林和靖已随着历史的烟云一去不返,梅妻鹤子的佳话已灰飞烟灭,而梅花,你又以何人为知己?我不禁叹息,叹息你的孤独境遇,亦感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故事。
我走近了你,细细欣赏淡淡的月光下你的花影。忽的,如梦醒,如猛击,我在恍惚间嗅到了一袭清新的气息。这香气,犹如一曲弹奏了千年的古琴曲,在沾满沧桑的十指间汩汩流淌。高山流水,声声悦耳,不绝如缕,羽化登仙。这境界仿佛打破了原先的寂静。月光下,乳白的灯影照在你身上,我忽然看见满树的寒梅傲然绽放着。不关乎周遭墨黑的夜空和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开着,开着。浅色的花朵,全然恣意放开她们的怀抱,如一位婀娜多姿的粉衣仙子,跳着,舞者,舞出生命的魂。在缕缕月光的交织下,满树的梅花,像西域上甩起长袖的着丝裙的敦煌女子,在羌笛声的绵长清幽中,跃动身姿,时急时缓,已经超脱了只身的孤独与寂寞。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古不欺余也!今夜,我于幽香中,悟天地之大美。心灵的寂寞,同样也可以是生命的欢悦和洒脱!
寻一丸冷月,啜饮一口清酒,咀嚼满口梅花的隐香,清唱一曲孤寂而淳厚的《梅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