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这位女子,便觉不凡:气质也好,毅力也罢,都像极了亦舒笔下的女主角——固执得像一条盲牛。再加上姣好的面容,不由自主便可吟诵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似乎那些经久不衰的女子形象,要紧的都是自立!漂亮是漂亮,但并不独独自恃这份馈赠。精神上宽悯崇高,略微带些偏执,重情但不滥情。传统的英国人是不易接近的,一旦接纳,便是一生占有。
懿德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除了肩上的花边作饰,毫无浓妆艳抹的意味。侍崖而立的木屋加炉壁上的手枪,长鞭一挥,驾起马车,整个世界都为之让路。她这种女子,可以为挚爱的人缄默至死,也可以为正义和公平对簿公堂;可以忍受“身败名裂”,也可以绷紧面容昂首向前;可以直视审讯台下无数扭曲变态的脸庞,也可以独自忍受冰冷幽暗的铁窗。这种女子,可以摔得鼻青脸肿,但绝不忍受自己眉目不扬,不坦不荡。
严歌苓说,“在一出真正悲剧里的幸福,比所有喜剧里的幸福还要多。”小说给予的结局当然不圆满,电影里反而更多些美好。对这样的人儿,是不舍。懿德的爱情,不涉肉欲、赤裸与张扬,对情感的压抑恰到好处地升华了主题,是点睛,是遐想。与之相比,让我为之动容的是女仆示爱红鸟的情节:风将月光吹得婉转流泻,女仆的轻纱在恍惚迷离的注视下变成一匹艳丽的胴体。那羽毛上的唇印,是最美爱情的见证,是纷纷扰扰中的伊甸园,属于女仆,亦属于懿德和丁牧师。
《红字》的经典,依我看并不是单单以情节取胜,更是主人公无比强大的内心震慑了我们所有的人!幸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懂的人自然能懂,不懂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秩序与规则从来都是用鲜血铸就而成。有一部分人惟命是从,便分化一部分人试图打破。美国的社会,需要这样的拓荒者,这部作品也因此应运而生。没有人承认这是个完美的世界,也没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呼吁更美好的未来,中国也曾有过这样一段灰蒙蒙的历史。有人说鲁迅的思想是黑暗的,可他却用这黑暗照亮余下的色彩,所以他弃医从文,拿起武器站了出来,也便成为了真正的勇士。懿德也成为美国历史上打破虚伪制度的勇士。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她只是把自己潜伏了好久的乖张和叛逆在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后一并释放。她也知道,所有的任性和执拗迟早是要遭受阻拦的,而她,抱着生命的重心——珠儿,像擎着一枚火炬那样光荣,仍旧理直气壮地立于人前,不觉有错。众人表情扭曲,内心惶恐,鼓动着喧哗。她的坚强与执着,骄傲地如同火红的玫瑰一样盛开着!
最后,不得不提红字“A”,影片告诉我,是“Adultery”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Abandoned”或是“Alone”,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霍桑的心血?霍桑热情地写道:“她的命运发展的趋向始终是放纵她的自由。红字则是她进入其他妇女不敢涉足的禁区的通行证。”如果说十三年前霍桑对“红字”的象征还持怀疑的话,十三年后,霍桑完全肯定地写道:“随着那构成海丝特生活的含辛茹苦、自我献身和对他人的体贴入微的岁月的流逝,那红字不再是引起世人嘲笑和毒骂的耻辱烙印,却变成了一种引人哀伤,令人望而生畏又起敬的标志。” 如果我们的心底还相信这个糟糕的世界上尚存真爱的话,我们就没有理由不相信霍桑的浪漫而悲情的想象。从这一点说,《红字》毋庸置疑是伟大的。影片的最后,珠儿玩弄着这枚“勋章”,随意地将它抛于车后,落到了这片有过斗争的土地上。导演用广角镜的方式将视线不断地拉长、拉长,也预示着美国的历史之路,会不断地反抗、斗争,直至完成新秩序的更迭和建立。
爱情的本质是纯粹的,复杂的只是人心。懿德一家人离开了这座城,余下的时光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城。她想,一家人最好能在一起度过生命中的所有黑夜,一起伸胳膊露腿地睡眠。在那些黑夜里,他们可以一起等待下一个天亮。世界上的黑夜,最终会被这个女人,在心底里磨出光亮,露出黎明一样崭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