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言文学专业:薛祺)最近拜读了叶圣陶先生的《潘先生在难中》,突然有所感问:冷静客观的批判之语和包容博爱的悲悯之心,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
潘先生,无疑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经典的文学形象。他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一个典型代表,他也是一个小学校长,还是一个四口之家的全部经济来源。因为害怕战乱,他慌乱地携家带口逃到上海;因为害怕失去工作,他又硬着头皮回到家乡,发出开学通知以迎合上级;因为害怕权贵,他为军阀歌功颂德,即使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破砖砾砙和腐烂的死尸……
文学史上批判讽刺潘先生之语众多,言其人生之“灰色卑琐”,言其小资产阶级患得患失的阶级习气,言其小市民的自私自利等等等等。当然,大家批判得没有错。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用温柔悲悯的眼光去重新审视潘先生呢?或许我们眼前的人就不再是那个可笑可鄙,懦弱怕事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而只是一个身处乱世,又担负家庭重担的小老百姓。
2016年7月23日,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一对年轻男女在车中发生口角,女子私自下车后被老虎叼走,另一女子下车营救,却被老虎当场咬死并拖走。这起造成一死一伤的老虎伤人案一时间在全国引起广泛的讨论热潮。
“当初破坏了规则,就别想用规则再来维护自己!”
“自己找死还害死亲妈!”
……
一时间,甚嚣尘上。翻阅评论区,多是批评辱骂之语。诚然,在这起事故中,私自下车的年轻女子是事故的主要因子。但她不已经付出了自己的惨痛代价了么?因为自己的愚蠢无知,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已经是一个人一生都难以抹去的伤痕了,我们又何必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呢?冷静客观地评价,她破坏规则的行为理应受到批评指责,为后人提供教训;但在事故刚刚发生之后,我们为什么不能先怀着一颗悲悯之心,温柔以待呢?
事实上,有时候人们不是缺乏悲悯的意识,而是悲悯的能力。
悲悯,要求我们有一颗包容之心,包容因一时糊涂而对你造成了伤害的人,包容这人间对你的黑暗与不公。那些总是在网上猛烈抨击这抨击那的人,看起来似乎是所谓“冷静客观”的人在用一些辛言辣语“勇敢”地揭露人性的黑暗面,在试图“改造”这不公的社会规则,使社会更加“公平,世界更加“美好”。但事实上,他们可能只是在现实生活中遭受了他们认为的“不公平”,内心无法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只能在网络上倾诉,通过践踏他人的悲痛来发泄自我。可发泄之后,他们能得到的也只是短暂的快感,紧随其后的是对这个世界更加深切的仇视。
人生本就是双面的,只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幸福没有痛苦,这不叫人生。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与人的差距从出生就存在了,我们能做的唯有用后天的努力去缩小这个差距,而不是用仇恨的心去报复世界。要知道,你给予世界以仇恨,世界就还你以更深的苦痛;你给予世界以宽恕,世界就还你以幸福。
悲悯,要求我们有一双能发现美丽的眼睛。当我们因为不理想的考试成绩,或是领导的责备,或是其他什么挫折而心情灰暗,甚至觉得未来无望的时候,何不停下脚步,看看周围的风景:灿烂明朗的太阳不可爱吗?湛蓝广阔的天空不可爱吗?如果是个下雨天,你就躲在屋檐下,悠闲地听着雨点“啪啪哒哒”打在柏油路上的声音,看着匆匆忙忙的行人举着花花绿绿的雨伞走过,这不也是很可爱的吗?
《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的作者乔一在书中写了自己的人生:幼时父亲家暴,父母离婚,单亲妈妈辛苦养大两个孩子,乔一自己又身受病魔折磨,做过多次大手术,险些无法从手术台上走下来……乔一从出生开始就经历着同龄人体会不到的痛苦和挫折,她甚至因此曾经极其内向自卑。可是她依然能以温暖的笔触描绘身边的人,描绘这个对她曾经那么不友好的世界。在她的文章里,我们能看到的只有爱和感恩。她说:“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根植于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无论周围的土壤怎么贫瘠,它都不会消失,只要有人呼唤它,它就一定在。”她就有着这样一双能够发现美丽的眼睛,过滤掉世间的黑幕,看到人性的美丽,这是一种太过难得的能力了。毕竟,与世界和解,就是与自己和解。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这就是悲悯——悲悯自己,悲悯他人,也悲悯世界,用心去包容,用心去发现生命中的种种美丽,然后温暖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学会在审视批判之前先用悲悯之心去看待一切,你会发现这世间竟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