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潘自奎:学习红军好榜样
1934年9月,执行长征先遣任务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团,在军团长萧克的率领下,突破敌人重重封锁线,从广西进入湖南省怀化市通道侗族自治县。这里发生过许多感人至深的红军故事,在脱贫攻坚的今天,这些故事依旧激励着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
通道县县溪镇兵书阁村村民潘自奎背着除草机,站在郁郁葱葱的油茶地里,笑着说:“比起红军,我还差得远呢。”
通道转兵
我儿子潘立文是1983年出生的,有了儿子就有了动力。干完活回屋里,看到儿子睡着了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要去亲他一下。
儿子刚满一岁,我和老婆出门,怕儿子冷,就没熄灭屋里烧着的火盆。没想到儿子栽到火盆里,头、脸、手全给烧伤,村里人说隔老远都能听到我儿子的哭声。
赶紧找赤脚医生,医生开了草药敷。皮烧没了,在肉上面涂草药肯定痛啊。他哭,我们跟着哭,眼睛都快哭瞎。
别家的孩子咿咿呀呀跟爸妈撒娇,而我家的却在屋里哭着长皮肉。有一天发现儿子有三根手指比别人短,我自责为什么没钱送医院诊,我不配做爸爸,把他的未来给毁了。
立文念书了。有一天穿新衣服,整天都在笑。放学路上,几个顽童围上来讥笑:“你三根手指都比别人短,脸上这么多疤,还敢穿新衣服?”那一晚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好久。
该成家了,我们给立文找了个隔壁村的聋哑人做媳妇。
两个残疾人,两个老年人,家里五张嘴吃饭。2014年,村民投票把我家评为贫困户,我羞红了老脸。
我听过红军的传说。1934年,国民党反动派计划在通道小水将红六军全部消灭。红军不知道有埋伏,走到小水大坡界峡谷,敌人开火了,没有防备的红军部队被分成了两段。红军派突击排引诱敌人到大坡山上。突击排最后只剩8名战士,面对黑压压的敌人,他们宁死不做俘虏,从大坡山上跳了下去。
我还知道通道转兵,3万多红军遭围剿面临全军覆没,党中央做出决定,红军从通道改向贵州进军,摆脱了困境。
红军的流血牺牲换来了新中国。比起红军,我的苦又算什么呢?只要不低头认命,我也可以“通道转兵”,摆脱贫困。
红军后人
2014年我和儿子去广东打工,累,每天都喘不过气来。
2017年,我儿媳妇精神方面出毛病住了院,探完病经过医院旁边的花桥时,我遇到了通道县林业局局长曾垂亮。
在花桥上那个四檐四角的鼓楼式建筑里,局长知道了我的情况,他建议我种油茶。他说人们现在都追求健康,爱吃茶油,种油茶经济效益高。还说如果我愿意种的话,林业局会把荒山给我承包,头三年每亩还会给2300元。我们要做的就是开地、除草、种植,自负盈亏。
我接受了局长的提议。不怕学不成,就怕心不诚。我积极参加扶贫工作队组织的油茶种植技术培训,农业技术宣讲和实地技术指导。我还收看农业频道,学技术。
启动资金是个问题。我正发愁,工作队上我家来了,那些年轻人免费送给我油茶苗和肥料,还抓着我的手鼓励说:“潘叔,你肯定能够成功!”
种植前需要将山地搞平整,开穴备耕。工作量很大,我每天不到六点就跑到山头,像切豆腐一样将土地分成一块一块,在每块土地上挖个小穴,方便储水。接下来就是播种。在每个穴内都放入三到四个种子,这样可以保证每个穴都有种子成活。等它们发芽长到20厘米左右的高度,如果一个穴中种子全部成活的话,就可以移植到其他稀疏的地方用来补缺补差了。
接着就是施肥,施完肥就该除草了,不然施的肥全给杂草了,多亏呀。杂草好厉害,一不留神就长出来。除草的时候,人简直就是停不下来的陀螺。
冬天,锋利得像刀子一样的风和瘆人的冰水就是我的敌人,我不能怕敌人,不管天气多么恶劣我都会上山下地干活。
我的油茶林长成了。我又承包了其他村民不愿种的山地,将油茶种植规模发展到了200亩。现在我地里的油茶种的可好了,那洁白的茶花散发的清香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好闻的香味。
镇上卖报纸的我认识,他知道我喜欢看报,每天都会送给我一份《湖南经济报》,虽说都是别人翻阅过的旧报纸,可它有用,我可以从报纸上学到各种知识和信息,比如从哪里引进种子,我收获的果实可以卖到哪里去,最近油茶行情怎样……正是因为每天关注油茶的各种信息,我认识到油茶受市场影响太大了,应该多样化发展。
我儿子潘立文自2015年就去了广东打工。2019年的时候,他去连云港考察,带回来了泥鳅和与连云港公司的合作方案。我们这儿的环境适合养泥鳅。
我的定点帮扶人告诉我,政府有产业助残扶贫活动。参加活动的话,我儿子不仅可以参加为贫困残疾人提供的产业技能培训,还能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
多么好的机会啊,我劝立文不要在外面漂了,就安心在家乡养泥鳅。
潘立文听了我的话。想不到的是,立文养泥鳅失败了,到了本该收获的5月份,塘子里成活的泥鳅却全都只长到二号铁丝那么粗,这泥鳅怎么卖得出去呢?我家损失了十几万元。天都是阴沉沉的,我们焦头烂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劝我去庙里去拜一拜。
可是,拜菩萨有用么?
这时候,罗平书记出现了。他是2018年到我们村担任第一书记的。人和气,没架子,每天挨家挨户探访。他特别关心残疾人。
罗平书记来到我们家问起养泥鳅的情况。我说现在正为亏钱的事伤透了脑筋。
他说:“老潘,你先别急,急也没用,我们要找到最好的还债方法。”他给我介绍了几种还债的方法。这些话等于是定心丸,让我这蚂蚁从热锅上下来了。
更让我感动的是,罗平书记第二次来我们家。他从包里拿出两万多块钱,交到我手里,说:“老潘,你不要放弃,好好干下去啊!”
说完拍了拍我的肩。
我手里沉甸甸的,是救命的钱,更是罗书记的一片心啊!
我们总结经验教训,重新开始养泥鳅。
慢慢摸索了方法:早上八点至九点和下午四点至五点喂饲料。每天细心清理鱼塘,不能让水质变差……
虽然这一波泥鳅长得有大有小,价格卖不高,但开始有进账了。
这几年通过种油茶,养泥鳅,我家已经脱贫了。把这一路上帮助我的人数一下啊,局长、扶贫工作队员、定点帮扶人、罗平书记……
可以用最美好的词去赞扬他们,比如天使啊,活菩萨啊……我觉得嘛,能不能用这个词——红军的后人。
1934年,侗民怕当兵的,听到红军来了,青年人全躲到山里,寨子里只有老人、残疾人,家家门窗关得死死的。红军战士只能呆在鼓楼、凉亭、风雨桥和屋檐下。
老王脚村前有一条河阻挡了红军,战士便找来树木、树藤、绳索扎浮桥渡河。傍晚,寨中突然失火。刚渡完河的红军立刻回到河对岸,挑水扑火。十几户侗家茅草屋免遭灾害,红军把抢救出来的财物摆在河边,十余名红军上山找村民。
那么大的火,村民早就看到了,一直不敢下山,被红军救火感动,才开始下山,信任红军。
有首侗歌这样唱:“娘妈闷树又及浪诶,罗蒙山上说哇当嘞,欢迎红军等都奶诶,办办灭灭些堵亮嘞。”意思是:河宽绿树又起浪,罗蒙山上百花香,欢迎红军来到这,阿哥阿妹都喜欢。
当年的红军和现在的干部,都是为老百姓打天下,值得我们信赖的人。
泥鳅养殖走上了正轨,家里的鱼塘也建好了。我喜欢鱼,打小就喜欢坐在池塘边看鱼吐泡泡,一看就是一下午。现在打算在塘里养鱼,做喜欢的事,和喜欢的动物、植物呆在一起,是很舒服的呐。
(潘自奎口述,唐湘岳,唐文萱整理)
(潘自奎在茶油林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