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刘占魁：我家那棵桂花树

 

在湖南省衡阳市蒸湘区呆鹰岭镇土桥村颜家塘组，有个“蘑菇大王”——74岁的刘占魁，刘家门前有棵千金不换的桂花树。

人人都夸刘占魁家的蘑菇好，人人都羡慕刘占魁家的桂花树。

 

迁 移

我家门前那棵桂花树，是50多年前我从老家衡阳县界牌镇湖坪村把它迁到现在这里的。

1965年，政府搞水利工程，我的老家要修斜陂堰水库。我们村正好在库区下方，全得迁走。我们家搬进土桥村，暂住在村里为集体准备的茅草屋里。

老奶奶年纪大，不想动，待在了老家附近的姨奶奶家里，小妹留在她身边照顾。第二年春节，老奶奶快要不行，我们去看望她最后一面。顺便看看我们以前的家。

一去就看到老家门前有棵桂花树苗，小小一枝，在冷风中哆嗦，好可怜。

风吹雨打，新搬的茅草屋很快就成了危房，父亲跟我砌了一个土坯房。我把老家的桂树苗挖出来，栽在新砌的屋子旁。

1980年，公社调我去红砖厂负责，带领一群年轻人，把快要倒闭的红砖厂救活。4年后，我又进了村办石工队搞销售，把企业搞得红红火火。我家里养了六头母猪，还购买大型拖拉机一台，跑运输。

那几年我很风光，很有成就感。

没想到躺进了医院。1984年肾结石，开了三刀；3年后，肠梗阻，切了1.3米肠；2年后，淋巴癌，又动手术。

我儿子刘小超，17岁外出打工，因操作不当，被铜片刺到了眼睛，落下二级伤残。

我老伴身体也不好，心脏病、胃病，净是毛病。

日子苦，家庭劳动力大不如前，我们靠借钱来维持生活。

路过的风水先生看见我家门前的桂花树，说，树正对着大门不吉利，挡住了财路。

我赶紧把桂树迁到了现在的位置，院子前坪右角。

 

扎 根

 

我们家是典型的因病致穷。我不甘心，我要翻身。

区残联帮助百姓创业，办培训班，讲授农业生产技术知识，免费的。

我们父子俩也在培训名单上。我心里想，这一个月学的都是理论，理论离实践还有十万八千里。我何不抄近道，直接学实践呢？

我没参加区里的培训，而是自己花2800元拜师，教我种蘑菇，在师傅家里学习了一个月。

出师了，我投资5万元，搞了一个棚子种蘑菇。没想到，一场台风把棚子掀了个底朝天，风雨之后，又逢烈日，蘑菇芽子全部晒死，连成本都赔光。

第二年我又借8万元，种了两个棚子的蘑菇。这回该成功了吧。

结果又是一场台风，老鼠还把苗都咬烂。

我坐在被掀翻的棚子里，看着满地的烂叶子，想哭。

一抬头，看到我那棵桂花树，也被暴雨打得稀稀拉拉，秃了一半，我哭起来。

为什么我辛辛苦苦付出却没有回报，反倒欠了一身债？

怎么办？我想到了卖掉桂花树。那年，旅游局领导来我家做工作，想把我的桂树移栽到云母山景区，一口价2万8。

如果卖掉，这些钱可以补贴一下家用。

儿子一个电话打过来：“爸，不能卖！树是老家来的。”

本来有点舍不得，看到家人态度坚决，就打消了卖树的念头。

我的遭遇引起了扶贫队的关注，帮扶人罗细森来到我家。我就像见到亲人，把我的委屈、烦恼、不甘，像竹筒倒豆子——全倒了出来。

罗干部很耐心听我的故事，然后帮我分析总结。

教训就是，理论知识不扎实，技术不过关、不过硬。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冒得什么投机取巧，轻轻松松就能够脱贫致富的。”罗干部的指点让我清醒过来。

我拉着儿子一起开始认认真真听培训。课后两个人也不放弃自学、摸索、钻研，到处请教，找人交流。罗书记还给我找来了市蔬菜研究所种蘑菇专家上门指导，提供优良品种，最后蘑菇提前一个月上市。

与此同时，移民局和区残联也给了我很多资金上的帮助。让我在有知识武装的基础上，不再为钱发愁。

2014年，一切准备就绪，我重返蘑菇战场。

这一次，我下血本搭了个铁棚子，加强了对老鼠、害虫的防范。

到了蘑菇销售的季节，我全家7口齐上阵。每天晚上8点左右，一家人开始采摘蘑菇装箱，要3个多小时才能完工。

为保证蘑菇的新鲜度，我们当晚要把摘下的蘑菇运往批发市场。很多时候卖完蘑菇，已是凌晨4点多钟。

我孙子从四五岁开始就帮忙摘蘑菇，我心疼，也没得办法。

2013年冬天，晚上下大雪，摘完蘑菇，雪还越下越大。看不清路，但还是得走。一辆三轮车，父子两个人，五百斤蘑菇。

平常40来分钟的路，那晚我们驮了2个多小时。卖完蘑菇，又冷又困又累。雪还在下。家，今晚是回不去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三点，路才通行。

吃蘑菇很美味，种蘑菇很辛苦。

 

开 花

 

2015年10月12日，我记得那一天，我被批准正式脱贫的消息伴着桂花香飘进我家。

我进一步扩大蘑菇种植规模，保持每年有产值30万元以上的蘑菇投放西源批发市场，年获利20余万元。

大家见我蘑菇种得好，挣得多，都来向我请教。村里也举办扶贫产业技术培训班，请我上台讲课。

我从不小气，大大方方传授给每一个人。

高碧村贫困户肖文建，2016年以前穷得很，我主动带着他一起种蘑菇，从前期选材到中期种植，再到后期收割与卖货，我都手把手教给他。

一直到现在，他经常来我家请教种植中遇到的问题。我们坐在桂花树下面，一谈就是一下午。遇到桂树开花的季节，我们两个的头上一定会有落下的桂花，香得很。

现在肖文建每年收入15万元，实现了脱贫致富。

大家叫我“蘑菇大王”，我听了很高兴，因为，既然是大王，就有帮助士兵的责任咯。

每年种蘑菇有好几个月的空闲期，我寻思着还要给自己找点路子。

加上有扶贫政策在背后撑腰，我放开手脚，说干就干。

2016年，我试种了3亩桑葚地，一年后顺利挂果，获得成功。

一斤桑籽能卖15—20元，每亩收益5000余元，市场上供不应求。

2017年，在驻村工作队的支持下，我发起成立了“衡阳市惠康种养专业合作社”，在村里规划示范基地40亩，带领本村10户贫困户引种优良桑葚、香椿、无花果等，采取“合作社+基地+贫困户+农户”模式，进行开发种植、深加工。年底我家又流转土地约12亩，筹谋做大做强。

我家越来越有钱，我家的桂树也越来越值钱。前不久又有人要买我家的桂花树。可我想明白了，这树风风雨雨几十年，是我老家的根，是老家留给我们的念想，是浓浓的乡愁，多少钱我们都不卖。

我终于明白，那风水先生的话没有道理，并不是什么桂花树挡住了我们家的财路，挡财的是疾病，是不懂科技。

有党的扶贫政策，有我们自己的努力，生活迟早都会好起来。

是桂花树，栽在哪都会香。

 

（刘占魁口述，唐湘岳、孙烨整理）

 

 

刘占魁在桑葚地

 

 

蘑菇种植户刘占魁（右）正在采摘蘑菇

 

 

蘑菇种植户刘占魁（右）正在采摘蘑菇

 

 

刘占魁种植的草菇

 

 

刘占魁在自家小黑板上写下感言

 

 

贫困户刘占魁家脱贫后新盖的楼房

 

 

刘占魁的蘑菇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