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付琦：有福之人

 

别看被人“福气”、“福气”地叫，付琦的童年却是泡在苦水里。这个生长在湖南省醴陵市枫林镇彰仙村毛石组的23岁农家小伙，爷爷和父亲均为听力残疾，母亲是智力残疾，家里因残致贫。

小小年纪，辍学谋生，当学徒，做苦力，办法想尽。

好在付琦终究是个有福之人。随着党中央精准扶贫号角的吹响，他的福气终于到来——

 

没福气

我家门前的大山叫做彰仙岭，附近的山里面属它最高。小时候听村里老人们讲，彰仙岭是福地，是神仙显灵的地方。我不信，我的名字叫付琦，念起来的声音就是“福气”，要是真有福气，怎么我没沾上一星半点嘞？

打记事起我就晓得，爸爸和爷爷的耳朵都是聋的，跟他们交流要像打雷一样喊。我妈智商低，智力就像2、3岁小孩子一样，平时要哄着她、看着她、带着她。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耳朵听不见，和外界的联系就断了。爸爸和爷爷不能出去做事，只能在家里干农活。三亩水田，养活五张嘴，哪里够的嘞！低保吃起来了，但还是穷。加上以前盖房子，欠下了债，一家子人，生活上处处都紧巴着过。我那时候小，只记得屋子里空空荡荡，电器啊家具啊，什么东西都没有。后来听爷爷说，最苦的时候，每天只吃一个油辣椒。

家里大人是这么个情况，也就腾不出手来管着我。到了爱跑爱玩的年纪，我跟其他几个小子混在一起，常常搅得村里鸡犬不宁。看谁家有了什么好吃的，就去偷。吃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好玩、刺激。混来混去，书不好好读。家里穷，也供不起。初一念了半学期，我就没再上学了。

姑姑伯伯说只要我愿意读，他们就供。可我自己不懂事，看到家里没钱，学习成绩又不好，铁心不读了，只想赚钱。

14岁，出去打工怕人家不愿意收。没上学又找不到事做。我姑姑老担心我学坏，怕我进派出所。几个长辈一商量，让我搬去隔壁双井村的伯伯家，由伯伯叔叔管着我。

叔叔要我跟他学泥工。配料、挂线、砌墙……不喜欢也得干。直到见识了伯伯开农机，我一下子有了兴趣。

那时候，农村机械不多见，家里都是用牛拉犁，哪里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驾驶一台耕田机，一天能耕十几亩地！高高地坐在它上面，眼前是放好了水的田，身后是打好了的地，耳朵里是机器的歌唱，泥浆味往鼻子里窜。我头一回这么想干一件事。

伯伯在农机公司工作，见我想学，就开始带我。耕田的、挖土的、收谷子的……各式各样的农机，我跟着伯伯学着开，学着修，有人来找伯伯做事，我就打下手。

吃在伯伯家，住在伯伯家，没零用钱的时候就跟伯伯说，就这样过了几年。虽说不念书了，大家还是把我当个孩子带，至于赚钱养家，那还谈不上啵！

看着别的小孩，心里头还是会有一点点羡慕。人家可以靠爸妈，自己家的情况不允许。谁让自己没有福气嘞？

来福气

2017年，驻村工作队进了村，我们家有了专门的帮扶负责人。精准扶贫一来，我的福气就跟着来了。

那时我19岁，该成家立业了。

农机是学会了点，但不精，家里也没机子给我开；搞养殖嘞，一没本钱，二没经验。

想来想去，还没等我想明白，市政府的钟干部就主动上门来了，还是带着办法来的。

小老百姓见领导，紧张是一定的，但这个帮扶负责人可不像个官，穿衣，长相，跟农民也没什么两样。走在村里，不认识的话，谁会知道他是个领导嘞！他讲话，也是很低调斯文的，但说出来的事情一点都不简单。

听他说着说着，我精神抖起来了。

头一件事，送我进农机局参加正规培训，把技术学精。帮扶人说，市里组织技术培训，他准备介绍我过去。

我说我不是读书这块料，怕学不会。帮扶人给我打气：“过去读书不行，不代表永远不行。小伙子一表人才，放心去学，有任何问题就找我！”

这一趟没白去。有兴趣，有底子，我学得很快。

学成回来，帮扶负责人对我说：“手艺有了，现在只差一台机子了！你自己去挑一挑，机子我来给你安排。”

耕田机好贵嘞！要三、四万元一台。我心里打鼓，安排机子的事能成吗？

结果没过几天，一台崭新的机子拉到了我家门前。那黄色，亮的嘞！干部告诉我，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这不是福气是什么？我东摸摸，西看看，不敢相信，我也有自己的机子了。刀头上的包装我都舍不得全拆开，直到伯伯喊我一起去耕田了，新家伙才算彻底开了张。乡里乡亲看我干得好，都来找我。几天下来，粗粗一算，一亩地能挣50多元。

我这边有事做，我爸爸也在帮扶负责人的安排下进了村里的合作社。虽说耳朵听不到，但我爸干活是没问题的。以前是没人愿意收他，现在合作社给他安排除草、施肥的农活，一天80元，按月领钱。

帮扶负责人说，贫困户可以申请小额信贷。有了本钱，就能把家里产业搞起来。

什么产业？养鱼养牛。我没做过，心里没底。帮扶负责人叫我放心，说他已经联系了技术人员到村里来，手把手给我教，怕什么嘞？况且他和驻村工作队每个月都会上家里来。

就这么着，鱼塘包下了，帮扶负责人送来了1100元的鱼苗；牛棚也由工作队帮忙翻修扩建了，2头奶牛进了家。

当然感激！扶贫的干部跟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帮我嘞？说到底，因为他们是党里的人。

2017年底，帮扶负责人照常来看我，问我一年的收入。我一项一项算给他听，发现竟然也有好几万。我们家五口头上的穷帽子，终于给摘了下来。

好福气

老话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我觉得，有了福气更要忙。精准扶贫把福气给我送来了，我自己要是不上进、不惜福，怎么说得过去嘞？

我的干劲也越来越大。每个季节做每个季节该做的事，每天都忙忙碌碌的。田打完了，就去种稻谷；稻谷正长着，塘里可以出鱼了；鱼卖完了，可以修机子；机子搞好了，又该去给人收油菜了……这个做完做那个，只要手头有事做，收入也就不会差的啵。

2018年，又有好福气上门来了。那时我和我老婆相识了一年多，这个好姑娘越来越喜欢我。两家长辈凑在一起商量，给我们定下来，完婚。

结婚是大喜事，帮扶负责人听说之后，也开始替我上心起来，张罗着要帮我修整老房子。

我家的老砖房，还是我爸爸年轻时盖的。当初光是把房架子搞好，就已经欠了一屁股债，哪里还有装修的钱嘞。老房子环境太差了，连厕所都是用泥土垒起来的旱坑。

说干就干，帮扶负责人和工作队很快联系了人手，又帮着我搞好了材料。墙面抹平粉刷了，屋里屋外都贴上瓷砖。原来的厕所推掉了重新砌，厨房也改成了新式的灶台。这么一搞，这个家就像样子。

结完婚，大胖小子也有了。当了爸，只希望儿子健健康康长大，好好读书。我和老婆都是初中没毕业，已经吃够了没文化的亏。像开小货车，开是会开了，但是没有驾驶证，没办法上路。也想考个证，但是在手机上找了题目，看了好久也看不会。现在晓得了，读书有用，儿子可不能走我俩的老路。

疫情来了，男人都闷在家里，农活也耽搁了一点。好在村里扶贫又出了新政策，要带着大家搞油茶产业。我一听，好事啊！二话没说就加入进来。由工作队帮扶着，家里流转了8亩地，油茶林很快建好了。农业局过来给我们指导的技术员说，等过几年，油茶长成了，每亩的收入能有2000多元嘞！

我们村也成了“网红”景点。村干部带着大家搞起了环境建设，种黄菊，种油菜，既能观赏，又能赚钱。花一开，满村的黄色连成片，好看的嘞。拍成小视频发到网上，来旅游的人也就多了啵。

一传十，十传百，“福地”的名声传了出去，这下子，我家门前的彰仙岭真成了聚宝盆，不少人专门来爬山，说要沾沾福气！

福气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党的扶贫政策送来的。生活在咱中国这片土地上，只要勤劳肯干，那都是有福之人！

 

（付琦口述，唐湘岳、李佳育整理）

 

 

2017年的付琦

2020年的付琦

 

 付琦的父亲付育生

 

 

 作者姓名：李佳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