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文：雨

在湖南省常德市安乡县官垱镇护安村1组，穿过一条整洁的水泥路，上坡走近第二户人家，能听到小孩子咿呀呀的闹声和陈立文爽朗的笑声。细密的雨点衬托着祥和的气氛。陈立文抱着孙儿，笑着说：“怕下雨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怕下雨

风呼呼地吹，雨一个劲地下，我住的是破瓦房，踩的是泥巴地，房顶漏雨拿盆碗接。房子小，不到30平米，我和媳妇住着，她是个聋哑人，和她说话得靠比划。

1998年长江、洞庭湖涨洪水，我们安乡倒了垸子，房子和田土都淹了，政府给我们灾民在镇上安排了临时住处，天天送吃的、喝的。穿的也是政府给的，这样过了两三个月，洪水落了才算熬到了头。

2014年，护安村党支部和村委会多次来我家宣传扶贫的政策。告诉我可以申请危房改造，我妻子可以申请低保。

真的吗？这漏雨的屋子真的可以帮我改造吗？那太好了哇，这下雨天太难熬了，连床上的褥子都是湿的，睡觉都睡不安生。

村支书拍了拍我的膀子，给我递了几本种田的书，告诉我，种田不能蛮干，要讲知识，讲经验。

“屋子当然可以改造，但我们还要改改落后的观念，下雨天怕它做什么，总会有天晴的时候！”村支书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牢牢记住了。

在党组织帮助下，我添置了施肥打药的喷雾机等农具，干活的效率提高了，水稻、油菜、麦子产量都比之前多了好多。农闲，我也不闲着，找机会去镇里、县里打零工赚钱。

2014年底，房子完成了改造。现在的水泥房，有之前的砖瓦房三个大，下雨天再也不怕漏雨了。

2014年我脱了贫。2017年，小孙儿也出生了，清亮的哭声、咯咯的笑声，给家里增添了生气。

不怕雨

我是1997年入的党。当时村干部介绍我入党时，我记住了“多奉献，多做事”6个字。我明白，现在自己脱贫了还不够，要起致富带头作用。

我和几个乡亲打商量，租到组里的100多亩地，把自己琢磨出来的种田经验教给贫困户，帮他们增加种田收入。

我思考了一下咱们村的情况，人多田少，单纯靠种田的话，脱贫就像跛脚下山——这步容易下步难。我给一些没多少地种的乡亲介绍工作，像保安、保洁、餐馆服务员，还有家政服务员。

我们组有个贫困户徐思国，是聋哑人，他老婆郑文珍也是残疾人。

我第一次走进这对夫妻的门，发现堂屋里几把木椅子的腿都瘸了，人坐在上面摇摇晃晃，他俩身上穿的衣衫都很破旧。

我拉着媳妇当手势翻译，打手势说，我来他们家，是想帮他们脱贫摘帽的。

我看了他们的灶台和水井，就跟他们比划，宣传危房改造政策：“咱们可以用天然气，不用屯那么多柴火，把出门搜集树兜的时间用来种田、打零工挣钱。水井不是很方便，可以装自来水上水龙头。这个泥巴地前坪也可以砌上水泥，下雨天鞋子不沾泥，地也就不溜哒。”

他们点点头，好像对我描绘的前景很感兴趣。

接着我又去他们家几次，帮他们想更多的法子。他家有七亩地，可以种稻子和棉花，水田里可以养虾。听说镇里房屋装修队缺个人，可以介绍他儿子去做事。

我去镇上买了本挂历，在挂历旁边写下几条注意事项：清明节前后播双季稻早稻种子，看立春的时间具体播种，四月份下旬种营养钵；四月份种棉花后，棉花开叶就得打虫，像“红蜘蛛”、“棉铃虫”，都得注意；龙虾养的时候池子不要太深，没过手指第一根关节就差不多了，得放些小石头，增氧机也蛮重要的……

把挂历送到徐思国家的那天，也是个下雨天。我递上挂历，比划说：注意看我标注的事项。之前我贫困的时候，书记跟我说，下雨天不要怕它，总有天晴的时候，今天我告诉你，脱贫得靠自己，不要怕下雨天！

一年之后，徐思国拿着种田和儿子打工赚的钱，开了个小商店、附带理发，做一些小生意。徐思国一家成功脱贫摘帽。

我在帮助徐思国购买农具时发现，如果领着咱们组的乡亲一块批发农药、化肥、种子比村民自个单买要划算很多，能省不少钱。农具统一，种同一批作物的乡亲们还在一块交流种田心得，干活的效率都提高了。

心在一处的时候，人的力气最大。2018年初，我申请办理《立能家庭农场》经营执照，在组织的协助下，成立了家庭农场——种水稻蔬菜，养大龙虾、小龙虾，用“公司+农户”的形式，带动乡亲们劳动就业。村民们不仅仅获得了土地流转费用，通过种水稻，养龙虾，获得更多收入。

不怕不下雨

我们护安村有个心病，怕老不下雨，每到夏天，雨少太阳毒，缺水浇地，一闹旱灾，作物就会减产，严重的时候还会绝收。我们组缺水情况尤其严重。

那天村里哥几个在一块吃饭，我提了一嘴这个事，说去隔壁组打听了一下，可以牵电排水防旱灾，用上抽水泵就不用担心缺水、旱灾的问题了。村支书也很赞成我的想法。

不过，真的想搞牵电排水，就涉及到钱的问题。要出钱肯定得全组一起出，得和乡亲打好商量，力往一处使，解决浇水问题。

我决定自己来做这个工程的组长。先自己拿出两三千块钱，接下来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有钱出钱，没钱多出力。

先得把沟沟渠渠给挖通，十几号人齐上阵。

这沟沟渠渠管得少，里面全是泥巴和垃圾。我端着媳妇送来的午饭，蹲在沟渠边扒两口就想快点干活，旁边的人就喊住了我：“立文兄弟，你干活归干活，饭还是得好好吃呀，别到下午肚子饿的叫咯！”

我俩就坐在沟边上聊天。他念叨着：“乡亲们老早就想解决这个问题了，就是缺人带头，如果这一下能把缺水的问题解决了，也算是给子孙积德了。”

一个月后，堵住的渠道被我们全部挖通，组里又购买了电线等用电设备，工程完工。彻底治好了用水的心病。

浇水问题解决后，咱们1组所有荒着的旱土，都被乡亲们种上了庄稼，2019迎来大丰收，1组的贫困户全部脱贫，护安村顺利摘掉多年的省级贫困村的帽子。

咱们村旧貌换新颜，有了图书室，跳广场舞的地方。

过去怕下雨，又怕不下雨。其实，天气不可怕，贫穷不可怕，怕的是懒惰，怕的是不齐心。搞精准扶贫，不仅解决了具体困难，也解决了村民们思想观念上的毛病，消除了“等、靠、要”，激发了他们的内生力。

（陈立文口述，唐湘岳、蹇橙涵整理）

（湖南省常德市安乡县官垱镇最美脱贫户：陈立文照片）

（陈立文使用背负式施肥机给农田施肥、打虫）

作者姓名：蹇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