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蔡宗泽：我和峡谷

 

豪龙峡谷，格外宁静。湖南省新晃县扶罗镇圭界村52岁的蔡宗泽赶着山羊出门，沿着峡谷前进。几只大羊不安分地到处乱窜，蔡宗泽拿着皮鞭，大声吆喝，把大羊使劲儿往羊群里赶。落在后面的小羊羔，颤颤巍巍，摇摇晃晃，为了不让它们被大羊踩伤，蔡宗泽不停地把它们从拥挤的羊群中拨开。清晨的露水草不适合喂羊，只得中午把羊赶到半山腰。还是这峡谷，蔡宗泽从猪倌变成羊倌，走过一条并不平坦的脱贫之路。

 

谷底养猪

 

早些年，我一直感到生活有压力，要给肢残的母亲和先天性兔唇的儿子看病，又要给儿子交学费，家里没什么闲钱，又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只好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2014年，我被定为贫困户，村支书说国家政策好，脱贫大有希望了。我才打起精神，想搞点名堂出来。

听说附近村有人在山沟里养猪赚了钱，我跟老婆商量，决定依葫芦画瓢，在自己的山沟里养我们新晃有名的凉伞花猪。

我们豪龙组有个峡谷，谷很深，山挺高，谷底平坦，水源足。峡谷有个响亮的名字——九龙坐殿。抬头往上看，山头还真有点九条龙盘起来的样子呢。峡谷离庄稼地远，养猪的话，猪不会跑过去祸害庄稼。我也打听了，凉伞花猪养起来不复杂，就是把玉米碴子和白菜、芭蕉，背到峡谷里，撒到平一些的地方，猪自己跑过去吃。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花钱修猪圈。

说干就干。我和老婆把杂屋清理了一下，简单收拾出三个猪栏，然后去县里买了10头小花猪。有点激动，半夜起来又把猪饲料准备好，把扁担立到门口。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

第一天赶猪，猪不听话，赶到峡谷费了一点时间。给猪准备的是玉米碴子和芭蕉叶。我们这里的芭蕉叶很多，山上随便都能摘得到。峡谷离我家一公里左右。把饲料撒到平地上，猪饿了会过来吃，吃饱了就在峡谷里散步。不怕它跑脱，两面都是山，附近没公路，峡谷狭长，猪要走远得经过我家门口。再说我们这里风气好，也不会有人偷猪的。

天晴，就把猪一直放在峡谷里，不需要赶回家，每天过去喂两次，峡谷的沟里有水，也省得我挑水给猪喝。

下雨就麻烦，峡谷没地方躲雨，猪淋雨感冒就糟糕了。赶上雨季，我经常一路小跑，跑到峡谷，去把猪赶回家。

第一批猪养了一年。我联系屠户来收猪。卖的比较顺利，大家都觉得野地里养出来的猪肉质好。

第一批猪卖了万把块钱。我骑着小摩托，上公路，去镇上买猪肉。我卖的是毛猪，没杀滴。买回一大块猪肉，开心得不得了，回家喊老婆把酒拿出来。平时老婆不让我轻易拿出来喝，那天老婆也和我一起喝了一点。

我跟老婆说，卖的这些钱，别乱花，也别拿去存银行，用在扩大养猪规模上。

2018年因为养猪，政府发给我15000元扶贫政策奖补资金，也算是当年圭界村拿到产业奖补资金最多的贫困户了。国家对我们贫困户多好啊！

2018年，生猪发展到了28头，种了5亩稻子，13亩玉米，还养了100只鸭，70只鸡。

我们村的扶贫队长、第一书记黄木发经常来我屋里坐。

他提醒我：“老蔡，猪养多了，就要讲点科学技术啦。”

我说不晓得怎么去学技术。

后来，帮扶人县党校副书记龙声环就带书来了，让我学。

我一边喂猪，一边跟着学，怎么给猪配料，怎么观察猪有没有生病，怎么搞猪圈卫生。遇到猪生病，我就去畜牧站问一问，买买药。

别人家猪有啥小毛病，猪感冒、拉稀、不吃食这些小问题，都会喊我过去看。

顺风顺水。直到2019年冬天，我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害怕……

成了典型，2018年评为怀化市“脱贫光荣户”，我的劲头更足了。2019年初，我又和老婆商量，把猪再养多一些。一头是养，一百头也是养，还有国家政策在后头帮咱们。

心一横，把之前养猪赚的钱全用在扩大养殖规模上了。

我每天围着那些“宝贝”转，喂完猪，又喂鸡喂鸭。

那天，我正在喂鸡，王大嫂跑来说猪不吃东西了，让我过去看看。

我赶去，猪倒在地上不动弹，身上有红斑。我说快去畜牧站买药来打针。还不知道是猪瘟，有这么厉害。我帮猪打了针，要王大嫂注意观察几天。

没过几天，我家的猪也出问题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喂食，猪懒洋洋躺着没动，叫它也没有反应。我担心起来，赶紧找药，给每头猪都打了针，隔几小时就观察一下。第二天猪还是那样子，我慌了，30多头猪啊！立马骑摩托车去畜牧站，按兽医的指点，回去就又给猪打针，消毒，前前后后花了2000多元，也顾不得心痛钱了。

又过了几天，一头猪死了，一头接一头。我才知道猪瘟这么可怕。

猪一天比一天少，到六月份，猪死光了，包括3头能下崽的母猪，就连那两百多只鸡鸭也死光了。

山腰放羊

猪死了，鸡死了，鸭死了，赚的钱赔了，我的心，从山顶跌到了谷底。

扶贫队员也很难过，到我屋里来做工作，让我不要灰心，要有信心东山再起。

扶贫队长、第一书记建议我改养山羊，不管干什么，国家都是帮咱们这些贫困户的嘛。

我说本钱已经没了。书记说贫困户可以申请小额免息贷款。

然后就帮我争取了5万元贷款，免利息的。

我又一次来到峡谷，那些花猪的影子仿佛出现在我眼前。

峡谷里有一条小溪，日夜流淌从不休息。这个水啊，从山里冒出来，就一直往低地方流，什么东西也拦它不住，大石头挡路，它就绕过去。河谷里那些石头，本来都是有棱有角的，但是水这个柔软的东西，一点点一点点，把石头全变成椭圆形了。水可以打赢比它硬的东西，因为它目标坚定，死心眼不放弃。

向峡谷里的溪水学，脱贫致富的目标不动摇，

重新贷了款，开始养山羊，还种了两亩多稻子和10多亩玉米。

养的是山羊，还是在峡谷养，只不过得在峡谷的那个半山腰养了。养猪和养山羊还是有些不一样滴。猪可以在峡谷底养，但山羊怕水，看到水就乱窜。

每天把羊赶到峡谷的那片山，看着峡谷，内心感慨很多。

下雨天，猪就得赶回家。羊的野外生存能力好像比猪强一些，它不容易感冒，一般下点小雨小雪啥的，都能赶出去放。我每天都把羊赶到山上，到点再赶回家。

以前赶猪，猪跑得慢，也不会乱窜，现在赶羊操的心多一些。羊跑得比猪快，活蹦乱跳的，还有些小羊羔刚开始学会走路，走不稳走不快，经常落到后头，有时候小羊羔还会被大一些的羊给踩了。我得看着大羊不能瞎窜，又得看着小羊不能被踩了。

羊是不能吃露水草的，它的胃娇得很。露水是后半夜结到草叶子上的，寒气太大了，羊吃了露水草，容易拉肚子。我一般中午才把羊赶出去放，那时候的草上的露水已经晒干了。

羊不像猪，能乖乖待在峡谷里吃食，走也不会走远，羊可不怕那些沟沟坎坎，它会跑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去。所以每天都得赶回家。

我和老婆把猪圈改成羊圈，又养了50多只土鸡、土鸭。

现在，山羊已经下了好几窝崽，看着那20多只羊，我又找回了当年养花猪时的成就感。

自从我养猪不顺利之后，木发书记也一直惦记着我，经常到我屋里来看看，关心我的情况。

书记还给我安排了河道保洁员的工作，一个月有600元钱。我平时喂完羊和鸡鸭，没事就去看看河道，捡捡河道里的塑料袋、纸盒子啥的。

谷底养猪，山腰放羊，河道保洁。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这条长长的峡谷。

希望我的日子，像山上的花一样年年都红，像这谷底的小溪一样，天天唱着歌儿开开心心的。

 

 

 

（蔡宗泽口述  唐湘岳、尹倩倩整理）

 

 

蔡宗泽正在喂猪

 

 

 

     十三亩玉米喜获丰收 花猪有了充足的食料 蔡宗泽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妻儿已外出务工  蔡宗泽转产 “猪倌”变“羊倌” 对未来充满希望

作者姓名：尹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