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晨晰喜欢在晴天的黄昏日落时看书。当洒向大地的余晖给书本晕染上暖黄的色泽,孙晨晰捧起《牡丹亭》,愉悦而忘我地沉入其中。
11月公布的湖南省写作大赛的获奖名单中,孙晨晰荣获一等奖。比赛拟题是对于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文学评论。对于这样一首千古名篇的再创作,孙晨晰回到了宋朝的那个中秋夜,坐于苏轼身旁,看他欢饮达旦,一醉二醒,她也从其中悟出了自己的“醒”与“醉”。
与孙晨晰相与交谈,就像揭开一盅陈年清酿。她戴着眼镜,黑长的头发落于肩背,从容的举止与温和的谈吐让她颇具“文气”,在这样一个凛冬之日里,孙晨晰将自己与文学的不解之缘娓娓道来。
昔时月:文心初成结其缘
孙晨晰的父亲是一名语文教师,能走上文学之路,父亲是第一位引路人。
父亲从不给她下达“必须读哪本书”的指示,而是在书房里珍藏了不少文学类的书籍,给孙晨晰的童年营造出一个书香浸润的环境——她从小读四大名著,父亲还总爱拿《三国演义》与《水浒传》来与她讨论,今天是草船借箭的故事,下一次就谈到了梁山一百零八好汉。
“男性都更喜欢那种宏伟叙事的小说嘛。”她笑着回忆起童年。而与大多数女生一样,她更喜欢的还是文笔细腻、剧情丰富的《红楼梦》。
“现在教科书里说红楼,谈的更多是它对封建社会腐朽的反映,不过我看的时候到没想那么多。”她更喜欢的,是曹雪芹笔下文字给她带来的代入感,《红楼梦》中四家族仿佛存在于她的理念世界之间,她就是鲜活地游走于红楼世界里的小女孩。
著名文学理论之一的“柏拉图狂迷说”里描绘了这样的一种状态——灵感是诗人的创作源泉,当灵魂回忆到了理念世界,就可能产生一种精神上的迷狂状态,文字也将诉诸于笔端。
读《红楼梦》的日子,每当午睡睡不着,孙晨晰总在脑海里上演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她喟叹到:“叮当的珠翠,少女的裙裾,口上的胭脂,你营造出的那个幻想世界,太美妙了。”
《红楼梦》是孙晨晰真正喜欢上文学的第一个契机,儿时对红楼世界的幻想,以及父亲在文学方面的“放养”,对她的文学创作习惯有极强的塑造作用。
“写东西更像是把你的生活经过艺术加工展示出来,作品就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她不会特意去培养写作的习惯,写作的频率也依据那一段生活的体验而定,可能是记录时事,更多的是在回忆过去。
文学创作是孙晨晰表达自我、排解情绪的一种手段。“延期到开学的期末考,让复习周期变得更长,且考试堆在一起,而考试成绩又会影响很多东西,考完之后就想写一点东西把疲惫的情绪稀释一下。”
今年九月,她在文心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的《张望》的文章,以“张望”这一神态为线索,回忆了大学两年的生活。
刚入校时,她也和无数新生一样,满怀期望地张望过学校的一草一木;在竞争压力颇大的中文系,她也和舍友一起早出晚归,从张望飞翔的鸟儿、飘落的桂花中寻得一丝安逸;而最令她成长的,是在文心传媒的张望的日子。
“那时候文心传媒还叫文心报,老部长带着我们,真的算是筚路蓝缕,一路走到了今天。”当时在琴湖几十平的办公室,老部长带着橘子和糖果,为了报题,大家绞尽脑汁。
“人的一生都在张望,每一次张望让我们发现,世界并不只是局限于我们当下的生活,未来还有别样的风景在等待着我们。”这些张望,是孙晨晰的成长,她选择用文字记录,写下了对文学的保持热爱的原因。这也是她真正与中文结缘的过程。
“平淡之中见真情”,这样的语言,是许多阅读过孙晨晰文章的人给出的赞叹。她的写作,就像华兹华斯写《水仙花》那样,所有文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
今夕月:满庭芳草自葳蕤
对于一年一度的湖南省大学生写作竞赛而言,孙晨晰已经不再是“新人”了,她大二时就曾参与过一次,面对既考验文笔又在乎人文内涵的文学评论题材,又有笔试兼面试的考试模式,第一次在赛场上挥墨的孙晨晰遗憾“陪跑”。
但对于她而言,一次的失败也只不过是竞赛道路的开始。九月,延期的期末考试刚告一段落,关于写作竞赛的校内选拔已经开始了,刚从复习中抽身,孙晨晰又再次投入紧张的备赛状态。
每周六风雨无阻的培训,上午听老师讲理论,下午直接进入评论训练,反复的训练,不停地阅读、写作,“真的挺累的。”参与培训的二十几人,依据平时作业成绩以及考勤分,和最后一次的测试成绩进行排名,最终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去往岳阳参加决赛。在这样的压力下,孙晨晰抱着丰富自我、挑战自我的理念,最终站上了总决赛的考场。
“其实是有点运气的。”她腼腆地笑了笑。往年的题都更偏向于西方文学评论,而老师的预测也多是西方戏剧、小说等题材,剑走偏锋,这次的素材选择了一首广为人知的古诗——苏轼的《水调歌头》。“比起西方文学,我对古代文学更了解一些。”
有小幸运,孙晨晰也抓住了这次的运气。
比赛前夜,她将自己的学年论文发给指导老师,老师建议她的写作一定要有亮点。千古名篇,几乎人人都能说上几句评论,“新意”成为了她成功的秘诀。
就像小时候梦见《红楼梦》里那些珠翠与华裳一样,孙晨晰试图将考场变成那个“千里共婵娟”的夜,与苏轼沟通:“你融入那个夜晚,你旁边苏轼就在饮酒,你要做的就是问他为什么痛苦、为什么难过、又为什么豁达,最后夺了他的酒杯,将万千愁绪又无比疏朗的情感洒在纸上,然后文章就成了。”
最终,她将苏轼的笔墨总结为“一醉二醒”——欢饮达旦后醺醺然的醉,是苏轼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逃避,也因此才有不知今夕何年的呓语。但醉不过一晌,终要酒醒,故而才有人生之大清醒,悟出至道。
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大家都用理论的时代,我觉得还是要更贴近文本。”孙晨晰如是说。
关于这篇文章,因为时间有限,没能写完美是孙晨晰的一点遗憾。但合上笔盖之后,她便不再纠结,与好友登上了岳阳楼,游览岳阳风情。当夜十二点,孙晨晰突然受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面试通知的时候,“不紧张是假的”。
面试时,老师对孙晨晰的提问,让她弥补了文章结尾不够充分的遗憾。苏轼对人生的清醒认知,文章中所传达的清醒的人生观,她在答辩中用语言填补上了这一处的空白。
孙晨晰很难评价自己面试的表现,“心态挺重要的,语言表达也很重要,这一点我挺欠缺的,会继续完善自己。”
台上台下,文字交锋。但她记得最深的,是在下场后,有老师私下询问她来自于哪个学校,“湘潭大学!”那时候,她的声音是有底气的,坚定自如。
在她眼里,与湘大中文系的相遇是宿命式的缘分,而湘大同学的学习氛围、老师的悉心指导、在外的美名远扬都促成了她的自信,她觉得,是湘大这个平台成就了她。背靠湘大,努力进取,她说,是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明朝月:心思远道可容与
大学三年里,给孙晨晰去参加竞赛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学习文学,在调研和竞赛方面本身机会相对薄弱,因此我更要提高对机会的敏感度,积极地去参与。”孙晨晰握着水杯,语气中略带遗憾,但眼中仍然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陪跑也不是一件坏事’,永远都要去尝试、去抓住机会。”大二的时候,孙晨晰会勇于去抓住机会参加比赛,这些“陪跑”的过程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陪跑”让她发现了自身的不足,挖掘自身的发展空间,“每一次‘陪跑’都让人非常清醒,我们以为拿到的东西,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所做的就是不断的充实自己。”
平地起高楼,难再盖高楼。但孙晨晰认为,自己还远不及高楼之高。优秀的人有很多,她还会继续努力提高自身的能力,继续前行,像竹子一样,每前进一步都要做一次小节。
“没有生活和知识基础,文学只是无源之水。”正值大三的孙晨晰,面临学年论文、工作实习以及考研保研等方向的选择。应试性的学习不讲人文关怀,在这样一个重要的阶段,孙晨晰决定将专业知识学好,同时也将英语、政治此类课程拾起来,充实自己,打好知识的基础,将文学的窗口延伸出来。
对于孙晨晰而言,文学已然融入了她的生活。就像鱼得水,在文学的海洋里,她得以自在徜徉。
当问起在忙碌的学习中,她是如何坚持去阅读的,她感叹道:“碎片化的阅读未尝不可。人们在意的只是一种阅读的状态,让浮躁真正沉稳下来的办法还是需要自我的修炼与沉浸。”如何阅读因人而异,孙晨晰认为,只要通过阅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能从中读出东西,那便是有用的。
“把文学注入生命,用文学治愈自己。”文学创作与孙晨晰之间不是割裂的关系,文学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解压的渠道。
难于坚持,贵在坚持,而坚持往往会让人感到疲惫与倦怠,为了文学创作而去坚持,这样的带有功利性色彩的目的会消磨文学的魅力,因此孙晨晰带着纯净的心去进行文学创作,将生命与文学紧密地联系起来。
“将文学中人学的东西在生命里张扬,这样就算遇到一些难关也能迎刃而解。这也算是人活着一辈子在通往死亡前的一次次自我救赎吧。”
“《牡丹亭》里说:‘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文学创作也同样如此吧。”孙晨晰一向认为,没有什么比沉浸到文学中去更好的方法。
二十载年岁,光阴的打磨早已让孙晨晰从那个富于幻想的小女孩变为现今笔下可生风的文学爱好者。通过这一次与苏轼的共饮,她有“醒”也有“醉”,对她来说,学无止境,文亦无止境。文学写作就像是生命的流淌,静水流深一般,这便是孙晨晰的文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