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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犬吠 (原创文学)

文章来源:必赢官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 2008-05-09

                                   
        泛步乡间深巷,总能看到穿梭在其中的狗群或离群索居的异类犬。它们完全不必忧悒于自己的温饱,不必郁闷于流浪的苦衷,因为在当今这个盛世中,寻常百姓大多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些许宠物,平添一段深巷中的喧阗,成就一群深巷中打闹的嬉客,繁荣了过客的视角。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是陶潜勾勒的归园田居的生活图轴。诚然,社会前进的马达不允许我们去复制一段陶氏的田居生活,借以聆听从深巷中传出的婉转悠扬的古代犬吠,聆听小农自给自足的梭机织布章曲。但是在共和国平和而民居乐业的今天,我们仿佛也可以置身于深巷中寻觅、选听当代狗的心声。
        千百年来,在中国,狗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贬义的注脚。比如,人们惯于用“狗腿子”讽刺那些替坏人卖命的俗客;用“狼心狗肺”形容某些人丧尽天良、可恶至极;用“狗尾续貂”来衬托“貂”的高尚,鄙贬狗尾的丑陋;用“蝇营狗苟”刻画那些不顾廉耻、到处钻营的小人;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表示一个人不会说话或者说话不中听;甚至用“狗的屁”来等价于某君说的话,表面上是说该君的话不招人欢迎,实质上是骂该君是“狗”也。还有“狗仗人势”、“狗胆包天”、“看门狗”、“好狗不挡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众所周知,狗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在若干年进化的历程中,狗同人一道走在了一起,无可争议、毫无悬念地应该受到人类的尊重。但何以狗会成为人类眼中消极和贬义的代言人呢?
        狗的一生,活着的时候,替主人看家护院,守护着主人家的财产。有专业技能的狗,比如牧羊犬还会负责帮助放牧;警犬会在缉毒和抓捕逃犯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军犬则会在军事斗争中将汗水洒在战场上,同人类并肩作战,把威风留给敌人,把温柔留给自己的战友。而死了的时候,在大多数情况下,狗的主人往往是先悲痛一段时间,之后便会把狗卖给屠户,再之后是扒皮、抽筋、吃肉,或者找个荒僻的地方,挖个土坑,用土草草填实。
        除去素食主义者,几乎没人愿意拒绝缀满各种香料的狗肉火锅,因为谁都知道狗肉味美、滋补身心,是难得的人间极品。每每想到这里,我便会想应当如何界定狗的一生,是喜剧还是悲剧?人类应该如何界定狗的价值?千百年的偏见使我们对狗一直缺乏一种合理的价值定位:活着,狗是人类的奴仆(所谓的朋友);死后,狗是人类桌上的肴馔。
        究竟人类对狗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是虚伪,是真挚?  
        巴金在《小狗包弟》中讲了一个关于艺术家和狗的故事:文革时期,一个艺术家隔壁人家养了一条小狗,艺术家常常用美食款待它。后来城里发生了武斗,艺术家被批斗成“里通外国”,是反革命。但由于他不承认,便吃了一顿棒打,头破血流,一条腿也因此被打断。在他游街示众的时候,所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他都掉头而去。忽然一只小狗从稠人之中跑出,扑到艺术家的跟前,到处闻闻,并用自己的脚爪抚摩着艺术家被毒打过的身躯。红卫兵赶小狗走,小狗不走,他们便用大棒打断了小狗的后腿。小狗发出几声凄凉的哀叫,痛苦地拖着残废的身子走开了。艺术家被关了几年后放了出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几斤肉去看望那只小狗“朋友”。邻居告诉他,那天狗被打坏后,回到家滴米未进,哀叫了三天就了。
        应该看到,在危险压境时,有的人(所谓的朋友)还不如一条天真无邪的小犬。狗是有感情的,在极度荒凉、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假设只有一个人和一条狗,如果人先死去,那狗是有可能会把人吃掉,但如果狗先死去,那他的朋友——人,更有可能把狗吃掉。这个例子也许会成为某些人解释为什么人能统治狗而狗不能统治人的案例,但从生灵情感的角度出发,这或许更像过河拆桥式的感情归属。
        项羽乌江自刎,他的乌骓马因对项羽感情深厚而不愿渡过江东苟且偷生,毅然从竹排上跃入江中而死。反观现代人的动物观,在现代人眼里狗应该算是人类附庸下的一座桥梁,当它们年轻力壮时,是人类娱乐表演的道具和看护宅院的伙计;当他们终老死去时,则会身首异处、皮肉分处,是人类酒席上的肴馔盛羹。
        一方面,人类在利用着狗为自己服务,高呼“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另一方面,人类在贬低狗,在把狗看成是社会丑恶的代名词。“以狗为本”,把狗喂得白白胖胖,为的是让它们为自己看家护院,而后有一天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过河拆桥,应当算是人狗关系定位的一种说法,狗的一生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在人类魅力攻势掩映下的虚伪的喜剧、真实的悲剧的人生。
        因此,每每我置身深巷看到往来的狗,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它们的未来。虽然它们现在衣食无忧,享受着人类的豢养,但它们却不知道人类正在用“狼心狗肺”嘲笑着它们,不知道它们可能会在临死前挨到屠夫那冰凉的一刀,甚至没有葬身之地……
        人性的霸权与贪婪或许在生物进化的长径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物极必反,人性霸权的膨胀必将招致来人类自身的悲剧,真实的悲剧!因此,当我听说有位教授花数万元为自己的宠物狗办丧事时,我找到了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尽管有些奢侈)。
        狗吠深巷,陶然忘忧,怡然自得,但愿它们不会梦到人类统治下的它们的明天。
        有人说,狗是人类的一种工具,一种“有用则用,无用则甩”的工具,狗的宿命就是人类的奴仆。作为爱狗的 人,我不同意这种见地,起码当我的狗死后,我会造一具微薄的棺材,找个理想的原野,把它葬下。至于深巷中传来的狗吠,我会录在大脑里,当我被别人欺骗以后,再把这声音放出来,然后……
        向深巷的狗鞠一个深深的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