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8中文三班钟运莉)天很蓝,太阳的温度刚刚好。廊前的椅子上,慵懒的躺着我。近处,水很清;远处,山很青。
菜,早就备好了,妈妈还在忙里忙外,她的围裙上的小猫咪似乎也十分欢腾。门口的邻侄们个个都穿着新衣。肉,还在铁罐里炖着,和着八角,参着肉桂,炖肉用的是今春父亲刚刚打回的新柴,新柴里还有一缕绵长的松木清香,连带着炖肉也沾染上了些许烟尘的味道。堂屋里的大桌子上插着新剪的百合花,翠绿的叶子衬托着纯白的花瓣,很是好看。
“老太婆诶,你看到我的烟杆子没?”爷爷如是问到。“在那墙上诶,一天自己丢忘了地方。”口里虽然如此应答,但奶奶依旧蹒跚着步伐替爷爷拿去了烟杆,裹好烟草。“啪嗒”,接着,一缕青烟摇摇升上空。窗外的草坪上,慵懒着几只鸡,摇摇摆摆着它们那微微发福的身子,不时地低头寻觅食物的印记。“咕噜咕噜”,铁罐似乎饮饱了水一般,尽情地释放着属于它的悠香。
家人们个个儿都很朴素,但是个个儿都很健康,所以也就显得很精神。刚出浴的青椒、芹菜、蒜薹个个儿也都是充满了精神气儿的,绿莹莹的,夹杂在素白的瓷盆间,甚是好看。墙上的春联,正是桃花灼灼的正红,又宛如待出嫁的新妇,满面喜色,似是在向人们传达新婚的喜悦。茶呢?喔,茶还是要备一点的好,只管珀色的茶汤蓄满茶缸,就很好,很好。
“群里的亲人们,如下是新年大年夜安排。凡是碗厂家族的亲人们,今天吃过早饭都齐聚我家,有重要事情商议。”晨起,打开数据,滴答声响后,一条溢满温情的消息如同刚出炉的糕点,引人神往。
看着消息,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们这个家族要叫碗厂?“原来我们这一个大院子的亲人都住在一起,大家都是以做饭碗为经营生活的方式的,所以是叫这么个名字。”爸爸满面慈祥,耐心地同我讲述着我们这一个大家族的历史。上文中发布消息的便是碗厂家族的钟大族长。闭上眼,静静回想十八年来的走过的每一步,似乎自己都是在一种浓浓的被称作家族情的浸润下逐步成长起来的。
堂侄、堂侄女们比我们这一辈的人似是更懂得家族凝聚力的强大,无论是堂侄还是堂侄女们整天都像蜜糖一般粘合在一起,跑进跑出的,你吹一个气球,我放两颗鞭炮,嘻嘻哈哈声中沉淀出了温和从容。午后的阳光最是惹人留恋,抚在人身上,碎漾的微光中牵连出了一丝丝柔情。往往是到了天擦黑时,最是美妙,那是独属于农家的光景。
万家灯火阑珊,油锅早已被烧热,只等着切好的菜下锅,姜丝、蒜片、葱段早已做好了凤凰涅槃的准备,油与火的完美结合使时令蔬菜的独特韵味发挥到极致,只消片刻间,素白的鱼汤,携着微卷的小葱花旖旎而至。饭菜摆上桌时,小孩子们循着香气恋恋不舍地才从他们的玩乐中抽身出来。喔,稍大一点的侄儿们积极地发号施令,像个将军一样,帮忙斟酌饮品,稍微小一点的妹妹弟弟们便忙着散发筷子。喝酒的叔伯们归位一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一道来这一年来的在外生活的精彩与无奈,憧憬着来年的美好景愿;亲近的婶娘们自据一桌,笑谈本年的收获与趣事,互相开着玩笑;十七八岁的少年们自为一派,惺惺相惜着求学的辛苦与荣摘桂冠的风采。最是惹人注目的依然是那酒香与炉火香中氤氲着的袅娜清香,那般绵长而甘淳的暖香是可以把人的记忆拉的很远、很远。
外爷要来,提前打了电话的。我寻思着也没什么事 情要做,便徘徊、彳亍在廊下,静等外爷的到来。爸爸在屋后檐下劈柴,妈妈正在淘洗香菇,铁罐里煮着提早就备好了的五花肉。夕阳很暖,将远处的山影拉的很长、很长。波光粼粼的 水面上氤氲着幽深的气息,这夕阳、气息像极了迟暮老人温和的面容。“我的外爷大抵也是这般的温容和慈静的吧。”我如是地暗暗思忖。
近了,仿佛更近了,马路边上蹒跚走来了一位身着黑色大衣的老人。“那应该就是外爷了吧。”我心下暗暗想着,脚步朝着他的方向迈进。“外爷,您是坐车上来的吗?”“啊,啊,是的,那个车在那前面掉头走了。”“那他怎么不把您送到我们家门口。”我的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他车上还有人要去后河,所以我就让他在那里停车了。”这时,我不禁有些许后悔方才自己的情绪了。
上了廊前的阶梯,母亲倚在门上,“爹”温柔而又恭敬地叫了一声。“诶。”屋内,炉子早已是烧的旺旺了,哥哥匆匆着给外爷泡茶、找烟,奶奶着拿着果盘去抓了些许吃食。一大家子人忙前忙后的,热闹而不失温馨。爸爸则更是恭敬地询问着外爷的境况,无外乎身体状况啊、年过的好不好啊、今日来做些什么啊等等最稀松平常的事,但在这简单的几句问候中却是翁婿间一种独特而又温暖情。
体会着母亲与他的父亲间情分的默契,父亲与他的岳父间情缘的配合,我不禁思忖着自己与父亲间的情缘。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是的,这话不假,不然,又何来恋父情结这一说法?再过十年,或许我便是另一个人的另一种意义上的情人,但父亲的小情人却是永远都只有一种意义的,而那时我的父亲的女婿大抵也会早早地咐我备下吃食与烟茶,而我的子女,父亲的外孙或外孙女大抵也会早早地在廊下侯着他抑或是她的外爷,而我或许也会同母亲一般倚在门框幸福而恭敬地唤他一声“爸爸。”
“爹,我给你舀点热汤。”母亲的话把我拉出了悠远而又温溺的遐想,灯影绰约、觥筹交错中氤氲出了新一轮的温与情。想想自己也已成年了,而离自己就快要离开父亲又更进了一步,所幸自己仍在读书求学,所以什么谈婚论嫁的话题离自己也还很远很远。
“我们后山有一片柴山,等这几天过了你和新菊(母亲的乳名)一起去砍些薪柴回来”,外爷缓慢地像是在陈述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可是这却是身为父亲对子女爱的表达方式之一,总是想要把最好的留给子女,一颗糖、一块饼、一杯奶、一捆柴……而或许再过十年后,我的父亲他又会把自认为什么最好地留给我呢?
“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看你妹妹还没起来,马上班车就来了。”啊,父亲总是爱女儿爱的最深沉的那一个人,可也是受到误解最多的那一个人。“滴滴”,车来了,刚等车停稳,父亲便把我们的行李箱放上了车,朝车里探望了一眼,似是略带歉意地说“诶,车里头都挤满了,站都没法站了。”车子也如同喝醉了的老翁,摇摇地驰了出去,但待我回头时,父亲还站在原地,极力眺望着,眺望着,既盼着归期,也望着团聚。